对于李学武的要求,谷维洁还是选择了妥协。
她现在没有能力控制轧钢厂不会陷入到危险境遇当中。
一旦贸然出手,势必会引起多方反弹,包括来自上面的关注。
不能稳赢的局面,即便是出手了,也不过是昙花一现。
看着办公桌上的咖啡罐,谷维洁眯了眯眼睛,叫秘书收了起来。
先苦后甜吗?
这用得着你来教我!
“景副主任今天在忙什么?”
谷维洁看着手里的文件,同秘书问了一句。
秘书看了她一眼,轻声回道:“上午跟东城信用社方见了一面,下午这会儿应该是在三产开现场会”。
“嗯,周一吧”
谷维洁头也不抬地说道:“谈一下摩托十六厂和七厂兼并过程中的人事问题”。
“好的,我这就去办”
秘书点头了应了一声,刚要转身,又听领导吩咐道:“把今年的组织人事工作计划找出来我再看一下”。
“好的,领导”
秘书点头,见她没有再说话便出了办公室。
刚刚委办的李副主任来时他就觉得有事要发生,只是领导没留他在屋,也不知道双方谈了什么。
至于那罐咖啡,他虽然没喝过,但也知道是啥玩意。
这种时髦的东西领导之间互相赠予看不出来什么。
不过从领导打听景副主任的消息,以及要看组织人事计划文件,基本上能猜测出个大概。
秘书就是领导的手和眼,通过行动自然能反应出大脑在思考什么。
过度的揣摩领导心思是一种危险行为,甚至是被厌恶的。
不过只要嘴上不说,谁又能知道他们知道了多少东西呢。
三楼,走廊。
程开元的秘书张士诚从办公室里出来,正好跟谷维洁的秘书碰了个面。
“周六了,马上下班了”
“呵呵,拿点东西”
谷维洁的秘书笑呵呵地回了一句,示意了对方问道:“你这是……?”
“没事,收拾收拾,准备下班了”
张士诚同样笑了笑,跟对方点头后便往楼下去了。
谷维洁的秘书看了看他的身影,眼睛眯的跟小狐狸似的。
同样是委办的秘书,同样是副主任的秘书,同样的年龄段,竞争关系不要太紧张。
两个人见面说了好几话,可一句真话都没有,全是相互试探。
尤其是张士诚,这人在委办的名声不是很好,特别善于阿谀奉承,好话儿那都是调着方的说。
彭晓力不愿意搭理他,其他人也都是一样,他们这个圈子里也有鄙视链。
当然了,关系跟关系之间也还得看领导。
有的领导之间私人关系比较好,有的领导之间工作关系默契,这秘书与秘书之间也显得融洽。
可要是领导之间的关系冷漠,秘书之间天然的会带着对抗的意味。
张士诚从楼上下来,知道身后跟着不少双眼睛,可依旧没太在意。
路过门口保卫岗的时候他还笑着同保卫打了声招呼。
见人三分笑,不熟也能闹。
轧钢厂机关并不好混,尤其是对于委办的秘书,就差真刀真枪的比划了。
没给领导当秘书之前勾心斗角,防着老同志,盯着小同志,很怕被阴了。
尤其注重自己的品德修养和工作名声,工作能力都是次要的,能进这个单位,哪有废物。
领导选秘书一般先看品行,再看评价,没问题了就会试用一段时间。
基本上只要表现合格,都不会换秘书的。
等当上专职秘书了,又换了一批假想敌,防谁就不说了,但对方的实力绝对提升了不止一个等级。
每天要忙领导的事不说,自己也得注意学习和提升。
尤其是文字能力,这东西没有时间不下工夫是练就不出来的。
满轧钢厂挑,也找不出一个像是李学武那样的人来。
张士诚比李学武早来轧钢厂一年,很清楚他的进步过程。
在保卫处所做的业务工作就不说了,只就他关注的文字水平,委办里的老家伙都得自叹弗如。
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,看他的文章连评价的资格都没有。
当初李学武的文章接二连三地在大报上刊登转载,委办里不是没有不服气的,叫嚣者甚二三。
那些“厚镜片”们端起报纸的时候嘴撇的跟什么似的,可逐字逐句堪磨过后,只能把嘴收回去,再把报纸轻轻放下。
遣词造句之精准,真知灼见,高屋建瓴,思想之练达,吊打所有老笔杆子。
所以有一段时间李怀德的重要讲话和文稿都是由李学武来起草的,这引起了一定的议论。
包括现在的委办副主任师弱翁,以前是主任科员级,专功思想和讲稿的,但依旧干不过李学武。
等他当上副主任以后,为啥特别针对李学武啊,因为他知道李学武对他的威胁最大。
所有副主任里,唯独李学武的文字工夫远胜于他。
师弱翁跟李怀德的关系很近,最担心的便是领导不用他。
小主,
可现在来看,该不用他还是不用他,跟李学武没多大关系。
因为工作调整的关系,李学武很少再给李主任起草稿件了。
但只要是重要会议的稿件还是由李学武来做主,特别是思想和业务方面的方针计划类。
李学武对这方面的掌控无出其右,根本没有对手。
他自己本身就是业务主管领导,又主管李主任的工作计划,谁有他清楚这些。
不是没有人说过,轧钢厂有两个李主任,一个在台上,一个在幕后。
当然了,只要是长脑子的都知道,这就是无稽之谈。
李主任不可能被控制,也不是傀儡。
李副主任也不敢控制李主任,更不会用这种事来制造矛盾。
但委办的人都很清楚,李副主任敲定的事,在李主任那里基本上就算是过了。
可只要在李副主任这里没过,你去李主任那里再谈,基本上也没用。
很简单的道理,李主任需要李副主任来控制和隔绝绝大多数的麻烦与问题。
如果有人能绕过李副主任,在他那里达成了目的,他在李副主任这边树立的屏障瞬间就会土崩瓦解,没人在意的还叫权威?
不在委办工作,不在领导身边工作,根本了解不到李学武之于厂领导层的意义和影响力。
栗海洋在委办就够牛哔的了,厂一秘,可你看看他在李学武面前是个什么态度。
有的时候李学武同领导汇报工作,他都得拿着小本在一旁记着、学习着。
轧钢厂年轻一代干部都拿李学武当指路明灯,青年一代干部都拿李学武当扛旗手。
如果李学武给厂领导施加压力会怎样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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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,学武”
下班铃声响起,李学武刚从办公楼里走出来,就被路过的韦再可给叫住了。
“晚上有事吗?”
“干啥?”
李学武手撑着车门子,笑着问道:“搓麻?”
“哽~”
他没下车,在车里给李学武做了一个举杯的动作,随后笑着说道:“纺织三厂组织的”。
“小心嫂子回家收拾你!”
李学武从兜里掏出香烟扔了一根进车窗,嘴里叼了一根点燃了。
“三厂是不是要扩招?”
“好像是有这么回事”
韦再可推开车门子下了车,抬了抬眉毛问道:“有事?”
“没事,下午跟谷副主任聊工作来着”
李学武抽了一口烟,给他讲道:“你去了打听打听,三厂有没有‘互换人质’的想法”。
“艹,你这小词儿用的!”
韦再可笑出了声,看着李学武问道:“是岗位调整后的职工安排遇着难处了?”
“你问谁呢?”
李学武笑着点了点他,道:“你不是政治组的一把咋地?”
“呵~我你还不知道?”
韦再可抽了一口烟,挑了挑眉毛说道:“别没事老给自己找麻烦,这就是我现在的原则”。
“嗯,有点意思啊!”
李学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,坏笑道:“人家都说志得意满,你是不是跟纺织厂的某位志得看,所以意满?”
“你这嘴可真是不饶人!”
韦再可笑骂了他一句,随后认真说道:“我多说一句你别嫌啰嗦,人事工作轻易别碰”。
“就算关系好也不成!”
他知道李学武跟谢兰芝的关系亲近,可还是提醒道:“今年厂人事工作是重点,成绩不突出,问题特别突出”。
“你这思想要不得啊”
李学武故作严肃地批评道:“老韦你堕落了,这是要躲了啊!思想退步太大了,我得给你加强学习一下了”。
“别扯淡!我躲的了嘛我!”
韦再可叽咕叽咕眼睛,道:“领导们要下棋,我知道你不容易,千万留神,指不定谁给你来一下子”。
“好说”
李学武脸上突然浮现起了坏笑,道:“我还真就差这么一个机会呢”。
说完指了指他的汽车,道:“要不我给国际饭店打电话,你们去那玩?”
他挑眉坏笑道:“玩完上楼继续玩”。
“滚犊子吧你!”
韦再可笑着打开车门上了车,隔着车窗对李学武强调道:“我特么是正经人!”
“谁特么不是正经人啊!”
李学武笑着拍了拍车顶,示意司机可以开车了。
等他的车离开,程开元的小汽车也滑了过来。
“学武,来”
“咱们哪儿吃啊?”
李学武是在等程开元,下午的时候对方秘书来办公室发出的邀请。
要不怎么说机关单位就是个戏台子呢,该谁上场了,各自心里门儿清。
李学武跟谷维洁谈完,李怀德那边就不用谈了,景玉农自动过,剩下谁了谁知道。
其实五丰行的事情已经办妥了,程开元想要跟李学武谈,自然不会拿这种事来做筏子。
张士诚来保卫组找李学武发出邀请,同时也来过问五丰行的事。
李学武叫彭晓力又找了一份申请,原封不动,一字不改,当着对方的面签的字,张士诚拿走就给办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