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私者一时,公者千古。”
欧阳戎毫不停顿,逻辑清晰:
“一时是一個人之一时,千古是千万人之一时。
“公私之间,为何偏要选出一个?贬弃另一个?
“公与私并非一直对立,窃以为,私心是一人的私心,公心是千万人的共同私心。
“让个人的私欲,紧紧跟随千万人的私欲,为众人抱薪,这才是公者。”
容真不知何时起,已经回过头,看向欧阳戎。
她神情有些怔怔的听完。
眸底似是有某种光在酝酿。
二人间的气氛寂静了好一会儿。
“公与私合一不冲突吗……所以欧阳良翰,你要当这种公者?那……私者呢?”
她想起什么,语气似是有些低落,自问自答:
“是不是背道而驰,拿一人一家的私欲,去代表千万人千万家的私欲?”
欧阳戎点头,轻声:“所以天下人、天下家都成了她的薪火。”
“我…明白了。”
容真站起身,低头安静收拾起了吃完的碗筷,同时轻声轻语道:
“就拿眼下的浔阳石窟和建造佛像来说,当初陛……朝廷公布此项营造之后,士林清议沸腾,各州各地反对。
“欧阳良翰你却第一批响应朝廷,甚至在至圣先师庙安抚万千士子,是因为你觉得这私心可以与公心共存合一的对吧?
“而这些的前提,也就是你当众答应江州士民们的那些条件,不劳民伤财,并且还能治水招商,对江州好处多多。”
欧阳戎点头,脸色又有些不好意思道:
“可惜,也导致了现在必须延期的结果,让你劳心了。”
容真像是没有听见,继续自言自语:
“还有廉租房的事情,欧阳良翰,你作为恩人,排除黄萱那日忘恩负义刺伤你之事,此前你应该也想帮到黄萱一家吧,但是又不局限于只帮助一家一户的私心,而是推广开来,惠及千家万户,黄萱家只是其中之一……对了,还有折翼渠也是……”
宫装少女表情平静,一边挽袖露出皓碗的收拾碗筷,一边一一细数。
默然听了会儿,欧阳戎有些忍不住问:
“是没错,大差不差,不过……容真,听你这么说,你此前好像太过于纠结私心与公心之分了。
“不止对在下,好像对身边人都是,似乎只要掺杂一点私心那么就决不算公者一样。这时为何,能否仔细说说?”
容真不理不答。
欧阳戎咳嗽了声,缓解尴尬,想了想,他主动说道:
“其实,在下的私心,除了你分析的那些外,还有一点……特殊的。”
“什么特殊?”容真追问。
“有点难以形容,这样吧,你可以这么理解,做这些公者之事,能……能让我开心,心情愉悦,就像收获了什么一样。”
“开心收获?”她皱眉嘀咕。
欧阳戎见状,又重新组织了下语言,脸色十分真诚道:
“嗯……是这样的,家母、婶母都信佛,在下稍微沾点,相信做好事能积累功德,嗯,就是这样,没错,人还是得多积功德为好,关键时刻……说不定能有福报保命。”
欧阳戎话语顿住,因为发现容真看他的眼神好像有些无语。
似是在问,你一个读圣贤书的儒生还信这玩意儿。
不过眼下大乾、大周朝的风气,在民间庙堂就是儒释道三教合一的趋势,有些人同时学三教融会贯通倒也正常……
她没有多想,点头承认,呢喃:
“南陇欧阳氏吗,真乃积善之家,也必有余庆。”
欧阳戎随口道:“你家也一样。”
容真突然皱眉瞅他,脸色有些怪。
“怎么了?哪里说错了吗。”
欧阳戎摸摸脸庞,好奇问。
“没事,借你吉言,本宫有事,不送,走了。”
把碗筷全部收拾进食盒,塞进欧阳戎怀里,容真转身离开大厅。
欧阳戎听到,她逆着门外阳光,走出门前,冷冰冰丢下了一句:
“刚刚忘说了,今早妙真带来的消息,除了之前讲的那些外,还有个事。”
“还有什么事?”他皱眉:“你怎么说话一截一截的?”
门口传来容真一道毫无感情的嗓音:
“大司命和司天监的监正权衡过后,挑选了一位灵台郎派遣江州,协助本宫,调查蝶恋花主人一事,确保大佛的顺利建成!
“灵台郎会陪同中使大人……一起抵达江州,你一起做好准备。”
欧阳戎眉梢微微挑起。
“灵台郎?”
他不禁看了眼宫装少女离去的冷漠背影。
这么看来,某位女史大人今早心情不太高兴似乎不只是因为他……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