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人只能用刀剑解决一些小问题,而儒士文人凭谋略智慧,却能匡扶天下、抚镇四海!”
杨沅的一言一行,孔彦舟军中的书记官都一字不漏地记下。
杨沅在金国五千精锐骑兵的护送下一路北上,关于他沿途中的言行,却有快马报去燕京了。
“夸夸其谈,这位状元读书读傻了!”
完颜亮看到秘奏上记述的杨沅言语,不屑地一笑。
虽然完颜亮崇尚汉人文化,也精通汉人文化,但他终究是个马上皇帝。
对于杨沅轻鄙武人的看法,他自然就得出一个“此人空有大志雄心,却只能空谈误国”的结论。
金国礼部左侍郎钱受益正在汇报事情,等完颜亮放下这份刚自南方传来的急报,才继续说道:
“我中都城如果在东北角先行扩建的话,更能节省民力财物。
不过,根据阴阳五行、五运六气之说,如果我们先从东南方向扩建的话,其城池布局,才更能……”
这时燕京城虽然经过三年的改扩建,已经完成了把都城从上京(哈尔滨)迁到燕京。
但是这座城池的外围改扩建工程还在继续。
完颜亮听的不耐烦起来,打断钱侍郎的话道:
“既然东北方向的地理,如今更宜于扩建居住,那就先从东北方向开始好了。
什么阴阳五行、五运六气。国家吉凶,在德而不在地。
如果让桀、纣之君住在这儿,风水再好又能怎样?
若是尧、舜之君以此为都城,纵然风水不好又有何碍?”
“是是是,陛下所言甚是!”
完颜亮挥挥手:“先扩建东北角吧。”
钱侍郎慌忙答应一声,匆匆退了下去。
完颜亮看了看侍立于殿下许久的完颜晏,摆摆手,让殿上的内侍宫娥都退了下去。
这完颜晏是完颜皇族里,已经为数不多深受完颜亮宠信的大臣,现在是“上京留守”。
完颜亮摒退左右,把完颜晏唤到面前,问道:“上京那些权贵如今是个什么样子?”
完颜晏答道:“陛下于蔡州耀武时,他们多有非议,对于调兵一直搪塞推诿,百般阻挠。
及至陛下遇刺,欲兴兵伐宋,他们实在没有借口搪塞了,却也不舍得发付精锐,只想用些老弱充数。”
完颜亮听到这里,恨恨地道:“这些老贼,真是该死!”
完颜晏道:“如今,他们听闻宋国派出使节,要赴中都和谈,很是欢喜。
他们现在连老弱都不想派了,正商议着要督促陛下,使金宋达成和议,以免再起兵戈。”
完颜亮冷笑道:“朕就知道,这些国贼,早已成了朕号令天下、一统四海的绊脚石。”
完颜亮目光冷冽地向完颜晏招了招手。
完颜晏忙趋身近前。
完颜亮从怀中摸出一枚金虎符,递给完颜晏道:“你回上京去,尽量说服那些权贵赶赴中都议事促和。
等宋国使节抵达中都,你那边就动手!
那些反对国政、反对迁都、阻挠用兵、非议君上者,你以参与行刺的罪名全都抓起来,敢反抗者,当场格杀!”
完颜晏听得脸色骤变。
他知道上京贵族们的所作所为,已经让完颜亮非常不满了。
但他没有想到完颜亮竟然动了杀机。
这种平息内部分岐的方式,很少会有哪位君主动用,可今上……
完颜晏不敢抗旨,只得凛然接下金虎符,沉声应道:“臣遵旨!”
……
郓州,后世的山东东平县,如今是金国的东平路。
过了郓州城,再往北走大约二十多里地,就到了大汶河。
汶水滔滔。
作为黄河下游的一条支流,它的水质却不像黄河那般浑浊。
河面甚宽,金人安排的渡船,正在安排大宋使节船队的车驾、马匹上船。
杨沅站在大汶河岸边,纵目远眺。
他对一旁的使团书记官道:“桓水在县西八十里,黄河去县治十里。
这条大汶河在县北二十二三里处,河面甚宽,非大舟难渡。
若行军至此,当提前备好舟船,或早伐大木,以筏渡河,此处河面,若非雨水充沛时节,还是很平缓的。”
书记官奋笔疾书,将杨沅所言一一记下。
朱宋璋正在安排船只调度,一转头,就看到宋国的杨学士站在汶水边正指指点点,似乎在吟诗作赋。
朱宋璋虽然大字不识一筐,但他受如今金国的风气影响,也是很喜欢附庸风雅的。
大宋状元在极其推崇汉人文化的大金国,当然是很有市场的。
如果能听他吟诗一首,自我口中传出,岂不是帮我扬了名?
想到这里,朱宋璋赶紧走过去。
结果顺着风儿,他就隐隐约约听到杨沅说:“行军至此,当提前备好舟船……,若非雨水充沛时节……平缓……”
朱宋璋只听得眉毛乱跳,这位……这位大宋的状元郎在干什么?
他在勘察我金国地理形势吗?
其实,但凡出使,勘察对方地形、民情、兵力部署,那都是顺手为之的事。
刺探军情、操控舆论、分化敌方阵营,这都是作为一名使节的重要任务。
所以宋国使节一路行来,暗暗记下金国的沿途地理山川形势,并不奇怪。
问题是,谁会干得如此明目张胆呐。
朱宋璋的脸皮子一阵抽搐,赶到杨沅面前,轻咳一声,微笑道:“杨学士,你在说什么?”
宋国使团的书记官正捧着簿册埋头记录呢,想掩饰都来不及。
宋国副使寇黑衣、使团判官于吉光等人便显出几分尴尬来。
杨沅却是云淡风轻地道:“哦,没什么,本学士打算写一部《子岳游金记》,正在做些记录。”
朱宋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。
论文,我文不过你。
论武,我武不过你。
可这并不代表我傻啊,你是不是当我傻?
……
渡船驶上大汶河,朱宋璋便进入船舱,把杨沅勘察金国地理的事,告诉了一直与杨沅避不相见的孔彦舟。
朱宋璋道:“大王,这杨沅太放肆了,他虽是为议和而来,却是满脑子主战、北伐。
方才在岸上候船时,他还在明目张胆地记录汶水地理,妄言来日要领兵北上。”
孔彦舟冷笑道:“年纪轻轻,三元及第,又得到宋国君主的器重,自然是狂妄不可一世了。
来人,把他的狂悖之行都记下来,报与我主!”
孔彦舟对一旁的书记官吩咐道。
书记官埋头狂记。
朱宋璋道:“人不轻狂枉少年。可是太狂了,可就天都不容了。
我看等陛下看了此人言行,这位杨学士怕是要做个永远的少年郎了。”
孔彦舟冷笑道:“得罪我孔彦舟,我会让他轻易死掉?
待他对陛下没了用处,我会叫他明白我孔彦舟的厉害。”
这时,一个随从自后舱出来,一脸暧昧地笑道:“大王,您在郓州城里看中的那个小娘儿已经沐浴已毕,等着大王怜爱了。”
孔彦舟目中欲焰一炽,忍不住舔了舔嘴唇。
他在经过郓州城时,偶然见到街头一个小娘子,颇有几分姿色。
一向好色如命的孔彦舟正嫌行军烦闷,于是就让亲兵把那女子掳了来。